关于勇气

文｜左手墨迹 2018.11.1

前几天有个朋友，看完《夹边沟纪实》后跟我谈论人性和兽性的问题，他说那些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真的对吗？

我说：“可以不择手段的活着，但得为自己的行为而忏悔才算灵魂活着。”

他说：“如果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那还有什么不可以呢？为了活着，已经放弃灵魂了，又怎么能期望为自己行为忏悔呢？中国人一直都是怕死的，但中国人也是死的人数最多最惨的。〞

我说：“为了活着可以投降，可以放弃尊严，但前提是明白自己放弃了什么。中国的圣人只教人如何悲壮的死去，却从未教人如何卑微明白的活着，因为专制社会集体价值大于个人价值。但文明社会，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一个人的价值等于集体的价值，像美国投降的士兵一样，明白卑微的活着依然是重要的 ，要有生命才有正义和灵魂。”

他说：“卑微也是要有底线的，卑微不是为了自己活着就不让别人活，卑微的活也不是为了活着就去杀人越货，偷奸抢掠，美国大兵是会投降，但他们会为了活下去杀害自己的同伴吗？孟子讲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又有什么错呢？〞

我说：“道德高于生命，那么生命就是道德的祭品，朱嘉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不就是道德高于生命的典范吗？！你觉得这样的价值观应该被推崇吗？〞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今天谈这个主要是想聊聊人性与兽性的话题。在以往的文章中，我一直强调，不管是制度道德还是科技发展，最终都是服务于人的，人才是目的。道德和制度是用来调节人与人的关系，科技文化是用来解放人类身心的。这一切都有一个基本的物质条件 ，就是当人们或者大部分人能够解決基本生存问题的时候 ，这些制度、道德、科技、文化才对人有意义和价值 ，但当人连基本的生存问题都无法满足的时候，他的第一属性是动物，第一本能是生存，所以我理解夹边沟那人间地狱般的惨状，我不想去指责他们毫无人性，但我永远无法原谅那些制造地狱和苦难的人和体制，永远无法原谅那些掩盖悲剧、感谢苦难的媒体 ，永远无法原谅那些走出丛林依然相互残害的人们。

不管社会发展到多么高级的阶段，人的本质属性都是动物 ，当人们离开丛林建立起了社会和国家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他在与其他人相处中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进步 ，人的社会化程度也越来越高，但不管多高，人都只能隐藏和克制自己的动物性，而无法完全摆脱。

那么，人怎样与自己的动物性相处就显得尤为重要，有些人认为人是灵魂的，是精神的，否认人的动物性；有人则认为人应该让自己的人性和兽性和谐相处。李安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就很好的诠释了主人公派在海难之后如何与自己的兽性从相互厮杀到达成和解 ，最终让人性和兽性和谐相处的过程。

不光是少年派，很多人都是如此。我记得很多著名的电影明星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被问及喜欢扮演什么角色的时候，他们的回答都是更喜欢坏人的角色，因为很过瘾。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有多坏，而是社会发展到今天，人们被各种法律规范道德约束的死死的，诸多负面能量在现实社会中无法得到释放，但又真实的存在着，所以在拍电影中得到释放就会很爽很过瘾。不管你承不承认，兽性都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只是看你能不能意识到罢了。

而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勇于承认并告诉世人，人是可以让人性和兽性和谐相处的。充满人性光辉的少年派在漫长的大海漂流中，杀了厨子，吃了厨子和自己母亲的肉，但这所有的罪孽和无奈并不影响他接受神的召唤 ，继续做一个充满人性光辉的人。

比起消灭兽性的同时也消灭了人性，我更赞赏李安通过少年派表达的：“做一个活着的好人 ，心中住着一只野兽”的人生态度，结尾时派说：“感谢上帝赐予我灵魂，也感谢野兽的本能让我的灵魂得以延续。〞而我想说的是，我们不仅要揭露世界的不公，更要勇于承认自己深藏的兽性。

勇气是什么？勇气是尽管你感觉害怕，但仍然迎难而上；尽管你感觉痛苦，但仍然敢于面对；尽管你追求文明，但仍然敢于承认自己的劣根性：勇气是我们明明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无能为力，却还是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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