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刘道玉被借调到教育部,参与冤假错案平反、高考制度重建。持续两年的过度劳累、营养不良,导致他重病住院。大病初愈,他拒绝了高教司司长的职位,回到与他一样饱受摧残的武大,誓要重铸母校的辉煌。
对大学里狂热反智、人才凋零的现状,他痛心疾首,又深知其弊。48岁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大学校长,享受讲师待遇,他却乐此不疲、废寝忘食——他终于获得机会一展拳脚,开始锐意改革。
刘道玉率先废除政治辅导员制度,实行导师负责、学生自治。他摸索出的学分制、双学位、转学制、插班生等先进制度,被各大高校争相模仿,有的延续至今。
1988年,正当武大的奇迹震动世界时,刘道玉却突然被免职。持续近十年的教育奇迹戛然而止,“刘道玉时代”成为历史。
被免职后,刘道玉曾被委任某市市长等高官,但是他专门赴京谢绝任命。他说:“我不会做官,只会办教育”。也有世界名校发来邀约,他却以“我做不了拉赞助的校长”婉拒。
步入多病体衰的暮年,刘道玉依然不失“战士”本色:他批评教育、文化以及社会积弊。这些批评虽不失青年时的锐气,却满是长者的悲悯与大爱。
他斥责功利化的教育是“无意义地戕害人性”,对官僚化、背弃现代文明的教育更是深恶痛绝;他理想的大学是,以学生和教授为本,思想自由,学术至上,学风民主,创造不止。
经历过高光时刻,又在高峰中跌落,刘道玉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沉迷于昔日荣光。他潜心研究教育理论,还成立了刘道玉教育基金会,将慈善注入教育。正如易中天所说:刘道玉不是一个圣人,他是一个战士。
三十多年笔耕不辍,但他的所思所写,不是为自己辩护立传,而是探寻“何谓人才、何谓大学、何谓教育之真谛”等追本溯源的大问题,以及中国教育转型的现实路径。
2008年以后,刘道玉受熊彼特、德鲁克等大师的启发,从“破坏性创新”、“管理者的领导力”等角度,为自己的教育实践注入新鲜血液,尤其在“如何发现天分、如何培养人”等具体问题上,有了新的理解和阐释。
他对教育的诊断和设想,无一不指向其病根所在。但是他说:“光有理想和理论是不够的,只有行动起来、努力改变现状,才是对理想的拓荒。”
大学之大,在于大师;文明之大,在于文化。刘道玉开创的奇迹,常被归因于他的人格魅力和教育家才能。但真正成就“70年来最好校长”的,其实是他的“教育家精神”:爱生如子,不甘让天才埋没、被戕害的大爱;为民族抡才养士的使命;为捍卫神圣不可侵犯之教育规律的“教条主义 ”。
刘道玉先生这一代人的际遇,是现代中国的“活历史”:他们生于旧时代的文化余辉;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刻,却如浮萍一般随激流浮沉;在世纪末“巨轮掉头的瞬间”,只有少数的勇者抓住机遇,创造了震惊世界的奇迹……
我们无法离开时代巨变的曲线,去思考刘道玉的幸运与不幸,但是他身上的“教育家精神”,与“扼住命运咽喉”的努力,永远值得我们致敬、传承。
刘道玉先生的思想和精神,将会成为时代的遗产,还是美德、真理和爱的延续?这取决于我们每个人的选择。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实为道玉,却甘做路石”的谦卑——天才可能成为改变时代的巨人,但像刘道玉这样的教育家,却成就了无数个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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